第36章 黎念是你的亲儿子
电话“啪”的一声挂断,沙发另一头的黎恕手里握了本书,随手翻了一页,头也没抬地问:“怎么了?”
黎念怔怔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,许久,抬起头,“爸爸,是伯伯。”
……
顾盼站着没动,思考面前这位究竟哪路神仙。
“黎”绝对不是一个常见姓氏,他既然自报家门叫黎泽,难道跟黎恕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?但黎恕的亲戚,怎么会认识她?
顾盼想不通。
不知道走了多久的神,等顾盼意识到的时候,黎泽已经走到她的面前,正似笑非笑看着她。
顾盼一怔,连连后退。虽然眼前的人极其陌生,可她就是下意识觉得,这个人,并不能相信。
黎泽轻笑,步步紧逼,“顾小姐,是真忘记我了?看来我们更应该要好好聊一聊,加深你对我的印象。”
后背撞在墙壁上,退无可退。顾盼下意识扶住墙,内心OS:有话不能好好说?离这么近,以为自己是调戏良家妇女的恶少呢?
但洗手间门口人来人往的,料想他就算真的有什么想法,也不可能当众对她做什么。
想到这儿,顾盼心里稍微有了底气,“不好意思黎先生,我朋友喝多了,我要回去看看。”说完推开他就走。
走过转角,身后的脚步声犹在。
黎泽正不紧不慢地跟着她。
顾盼攥了攥手心,又转过两个弯,眼前的场景愈发陌生。
身后,黎泽慢悠悠地问:“你朋友不是喝多了吗?这都转了两圈了,还不着急回去?”他笑了笑,“你不用警惕性这么高,我没有恶意的。”
其实顾盼并不是怕他跟着她,相反,她恨不得马上飞回包间,毕竟那里有不少熟人在,她也觉得更安全。只是她路痴症犯得很不是时候。
不得已,问过服务员,她才找到正确的位置,走到包间门口,刚好碰到有人推门出来。
经理看到顾盼,先是愣了愣,微微点头,又小跑到她身后,恭恭敬敬地对始终跟着她的男人汇报情况:“黎总,刚才这屋的客人说我们的酒是假酒,还要求赔偿。我已经说明情况,又拿来了酒水营销许可证,但客人们还是一直在闹。”他有点为难,“您看,要不要报警……”
黎泽抬眼看了看僵在原地的背影,挑唇故意问:“报警?警察会怎么处理?”
经理擦了把额头上的汗。
本来,今天应该跟往常的每一天都一样。但好死不死的,大老板忽然下来视察,事先还没有任何通知。只是这样也就算了,又刚好还碰到醉酒闹事儿的,还闹到了大老板眼前。
经理气得想要骂娘,面上仍然恭敬,一板一眼回答:“寻衅滋事,拘留一至三天。”又打量黎泽的神色,“不过,要是事态严重,提前跟吴局打声招呼,应该罚得更重……”
一只脚已经踏进门的顾盼,又折了回来。
“不好意思,我的几个朋友喝多了,闹起来没轻没重的。我等会儿会跟他们说,唱完这一场就散了。”她又看向经理,“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顾盼的态度明显比屋子里的人好得太多,而且本来也不是必须要闹大的事儿。经理一时间也没了主意,又去看黎泽的脸色。
包厢里的音乐声隐隐约约的,黎泽的皮鞋踏在地上,像跟着音乐打拍子。
一下,两下。
许多下之后,才像是后知后觉一般,“原来是顾小姐的朋友。”
“既然是顾小姐的朋友,那一定照顾周到。客人要求怎么做,就怎么做。赔酒还是赔钱,都没问题。”
黎泽吩咐完经理,又转头看向顾盼,“现在,有空聊一聊了吗?”
……
装修得像欧洲中世纪皇宫一样的办公室,黎泽从通天的酒柜里拿出一瓶酒,倒了两杯,递给顾盼一杯。
顾盼没接。
黎泽也不尴尬,兀自把两杯酒合成一杯,放到唇边品了一口。
“什么时候回来的?”他问。
顾盼站在门口的位置,随时做好遁走的打算,垂着眼睛跟他打太极,“回来有一阵了。”
“回来也不来见见我这个大哥。”他若有所思,“改天见到阿恕我一定要好好教育教育他,在国外待得太久,连点礼数都没有了。”
顾盼把这句话拆成三段,在心里反复琢磨了好几遍,仍然觉得云里雾里。这么说,黎泽是黎恕的哥哥?可是跟她有什么关系?
而且她深深地怀疑,他们俩真的是两兄弟吗?品位为什么相差这么多?
单看房间的装修,黎恕家里古朴简约又不失内涵,而黎泽的办公室,金漆廊柱,波斯地毯,北极熊标本,像是恨不得告诉全世界他就是一暴发户。
还是开采金矿才暴发的那种。
“你没搬去跟阿恕一起住?”放了冰块的酒杯被他摇得叮咣作响,“不想黎念吗?”
黎念没来幼儿园的这几天,顾盼确实挺想他的。但就算再想,也犯不着搬去跟黎恕一起住吧?
顾盼含糊应了一声“挺想的”,试探问道:“你找我来,就是想跟我说黎念?”
“你还是和以前一样,伶牙俐齿的。”黎泽笑着摇了摇头,一副拿她没办法的表情,“我知道你不信任我,但我真的没有恶意。找你来也只是想叙叙旧,没有别的意思。”
“我不信任你,因为你骗过我吗?”顾盼半真半假地开玩笑,继续跟他打太极,“我最近记性不好,以前的事情很多都忘了。”
没想到她会这么说,黎泽一愣,转而轻轻笑道:“真的?那你该不会……连黎念是你的亲儿子这事儿也忘了吧?”
顾盼有一瞬间的眩晕感。
就像飞机降落时没完没了的失重,特别不真实。
她的脑海里一时间闪过很多片段,清晰的模糊的,一瞬间都化成那句——“你该不会忘了黎念是你的亲儿子吧?”
黎念是她的孩子?
怎么可能?
但刚跟黎恕见面的时候,黎念确实喊她妈妈来着。而且陆屿初为什么会在第一次见她时就知道她爱吃辣,还有明明不吃辣的黎恕为什么做得一手好吃的麻婆豆腐,甚至连那枚限量版的袖扣……
原来,每一处细节全都是破绽,她偏偏让黎恕那张冰山脸迷惑了视线。
黎泽把顾盼瞬息万变的表情全都看在眼里,晃着酒杯轻笑,“顾小姐?”
顾盼抬起头。
怀疑归怀疑,但面前这个男人的话,不足以让她信服。
她也管不了自己失忆的事情是不是会被发现,兀自镇定道:“饭可以乱吃,话不能乱说。拿黎念这事儿开玩笑,是不是有点过分了?”
黎泽的眼睛里闪过兴奋的光芒,“看来你是真的忘了。”
顾盼摇头,“这都不是重点,重点是你怎么证明黎念是我儿子?”
“我可以带你和黎念去做亲子鉴定。但我觉得没有必要,这么大的事情,如果我真的是骗你的,那太容易被识破了。你说呢?”黎泽还在品酒,品得意犹未尽,“你竟然连这事儿都忘了。可你怎么会忘了呢?”
他的话像魔音,绕在她耳边久久不散:“有意思,有点儿意思……”
顾盼神思恍惚地坐了一会儿,起身离开。
黎泽也没拦她,只若有所思望着她失魂落魄的背影,一口喝掉杯子里的酒:“一直以为那场车祸……原来还活着,看来老二把她保护的很好啊,连我都没听到半点风声。”
顾盼不记得她是怎么走到门口的,很可能是一路飘出来的。刚才包间里的人都不知道哪里去了,秦裴南也不见了。手机在包里响个不停,她也没去接,就站在KTV硕大的招牌下,不知道该去哪里。
街边的霓虹灯千姿百态,连带她的人生也变得千奇百怪。
一个混血老公她已经无法招架,现在又冒出一个亲儿子,还有儿子的亲爹……
鬼知道被忘记的三年她都经历过什么!
但如果黎念真是她亲生的,她怎么会把他留给黎恕?这不合逻辑啊。照理说,抛妻弃子的事儿她见得多了,但抛夫弃子这事儿她确实没见过。
正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,眼前突然多出一个人,黑色立领风衣,灰色羊毛围巾,唯一不合时宜的是额前有些凌乱的刘海,和苍白的脸色。
顾盼还在琢磨开场白,是说“嘿,黎先生,你儿子是我生的啊?”更亲切一点,还是说“黎先生,儿子还我吧?”更自然一点?
还没考虑清楚哪个问句更好,已经被来人一把抱住。那人把她死死按在胸口,按得她差点窒息,“顾盼,你吓死我了。”
“你吓死我了。”
从头到尾不断重复同一句话。
顾盼觉得剧情走向有点诡异,推开他,想了想,问道:“黎念,真是我儿子。”
黎恕皱眉看着她。
顾盼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——从头到尾就是一个笑话。
她最终也没想明白用哪一个开场白,反而说出一句心里话:“看了我这么久的笑话,很好笑是不是?”
刚想走向她的黎恕定在原地。
她还有太多的话想说,此时全都憋在胸口,憋到头昏脑胀,像几乎决堤的洪水找不到出口,一个字都吐不出。
不知道是现实太过无力,还是刚才受的刺激太大,她在吼完那一嗓子之后,很没出息地昏了过去。
意识模糊间,身边似乎有很多人在说话。
“弟妹这是怎么了?”
有谁被打倒在地。
“你不知道她不能再被刺激吗?!”
之后是身体砸在椅子上的声音,指腹拭过唇角的血迹,伴着虚假的笑意:“阿恕,我这是为你好,你不可能瞒她一辈子。”
“为我好?”男人声音渐冷,“你难道忘了,是谁把她害成这样?”
呼吸机,消毒水,救护车的鸣笛,是昏迷前最后的意识。顾盼恍惚间觉得,她真是跟医院有不解之缘。
……
顾盼住院的第三天,依旧谢绝所有探视,唯一能碰到她病房大门的,除了乔宋,就只剩沈舒微。
然而就在此时,她忽然有点后悔,为什么在写名单的时候,没有把沈舒微也加在里面。
“我说,人生赢家也没有你这样的。有个帅气多金的老公,还有个聪明可爱的儿子,这儿子还不是跟老公生的,啧啧啧,你说说你,都干了点儿什么啊。”
顾盼眼睁睁看着沈舒微把刚削好的苹果“咔嚓”一口咬掉三分之一,抚了抚额,“我以为苹果是削给我的。”
“呀,不好意思不好意思。”沈舒微把苹果捧在手里看了看,“吃顺口了。”
传说被吃顺口的苹果三下两下被啃得干净,沈舒微拍拍手,斜睨着顾盼,“你确定不见?他已经在外面等了三天了,刮风下雨,没日没夜地等。”
顾盼没说话,把手里的饭盒敲得叮当响。
沈舒微把果壳扔进垃圾桶,“我觉得你吧,有什么话说开就没事儿了,避而不见解决不了问题啊。就算判了死刑,也该给人家一个上诉的机会吧?”
顾盼头也没抬,“你是来替他当说客的?”
沈舒微捏着手指上新做的指甲,意味深长,“你以为就你一个人有朋友?我心疼你,他的朋友就不心疼他?”
顾盼沉默,心里又给陆屿初默默记了一笔。
然而她不让别人进来,门外那位却有办法让她出去。
刚吃过晚饭,护士带着厚重的口罩,捧着一台紫外线消毒灯进来赶人,“例行消毒,病人请在门外稍候。”
顾盼没明白精神科这种没有传染病的住院部为什么要消毒,想了想,还是踩着拖鞋出门。
门外,大理石地砖,雪白的墙壁,狭长走廊。黎恕就站在那里,像一尊被风化的雕塑。
顾盼抬眼,看着眼前熟悉又陌生的男人,一字一顿,对他说了三天以来的第一句话:“我要黎念。”
……
顾盼从来没想过,她的人生可以乱成这样。
她曾经想把黎念当成自己的孩子,最后发现他真的是自己的孩子。
她曾经嫉妒过黎恕的“亡妻”,后来发现自己就是那个“亡妻”。
她被他骗了个彻底,还天真地觉得他真是一个深情的好男人啊。
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?
大概就是一个人在孤岛走投无路的时候偶遇阿拉丁神灯,满心激动地以为自己就要得救,忽然发现灯里的不是神,而是神经病。
最重要的是,她还跟神经病许了愿。她简直比神经病还神经病。
走廊对面,黎恕盯着她的目光愈发暗沉,最终化成唇边一点讥笑,“我一直在想,你知道这件事之后会有什么反应。”略略停顿,“原来,你只是想要黎念而已。”
【编者注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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